解开社会幻象的面纱——读《一个女人的故事》有感


12月底,在看自己的豆瓣“想读”列表,众多书中选择了《一个女人的故事》。近些年来,虽然会关注诺奖花落谁家,但是真的去读他们的作品么,倒是极少的。刚好想看女性作家的作品,我就打算看这本。等我打开某阅读软件时,发现这个故事真的很短,一个小时就可以读完。

作品以第一人称“我”进行叙述,一面以回溯的方式讲述“我”母亲的故事,一面以夹议夹叙的方式讲述书的缘由、过程以及对文学创作的思考。

埃尔诺在书里写:“我希望我写出的正好是介于家庭与社会之间,神话与历史之间的事情。我的计划是文学属性的,因为我要在我母亲身上寻找一个真理,而这个目标只能通过文字达到。(也就是说,照片、我的回忆,以及家人的见证都不能给我这个真理。)但是,在某种程度上,我希望保持在文学之下。” 我羡慕她有这样的文笔写出自己母亲的故事,更多时候我都是词不达意。再退一步来说,我对我母亲的了解根本不及作者。我相信每一个人的故事都有书写的价值,写出来都是异彩纷呈的小说。

可是,我并未曾了解过父母的故事,他们在我印象里只有和我相处的片段。我不太知道他们作为其他社会角色是什么样的样子,我没有看见过他们工作时候的操劳。他们面对甲方、面对上司是什么样的呢?刷微博的时候看见一位博主说:“很震撼,我发现我只能接受我爸出现在家里和他上班的地方。”虽然我暂时没有在街上偶遇父母的经历,但是我在街上遇上过比较熟悉的长辈,我转头就跑了。好像也是,我没有了解也没有接受他们在社会的其他身份。

如果可以,每一个和父母的故事都是值得阅读的小书,如果可以,可以和家里人聊聊他们的故事。比如,我就八卦过老爸的情史。虽然他惜字如金,一句话讲完自己的爱情故事,但是在我继续逼问的时候,他还是流露出一丝害羞的眼神,叫我别问了,匆匆结束这个话题。突然觉得自己老爸的形象鲜活了起来,他也有这样少见的一面。和老妈聊这些就不一样了,我记得那是2021年的夏天,我们两个躺在一张床上,聊到她的过去聊到三四点。不好说这是一种什么感觉,很奇妙。突然抽离了父母与子女的身份,好像脱离时空的限制,变成了他们年轻时候一起聊八卦的朋友。

当然,我也不知道作者安妮是如何知道自己父母年轻时候的故事的。虽然从篇幅上来说,作者还是更侧重自己和母亲的故事,但是一个女人的故事这个标题取的会不会有些过于宏大呢?关于标题,马利红学者在论文里写:《一个女人》( Une Femme)的法文标题由一个泛指的不定冠词“一”或“任一”(une) 和一个阴性名词“女人” (femme)构成。因此小说标题是歧义双关的,具有不确指性。从个别意义上看这是关于母亲和“我”个体命运的“故事”(l’histoire);从普遍意义上看这又是关于女性集体命运的“历史(l’Histoire)。那么在这个不确定的“一个女人”背 后究竟隐含着怎样的深意呢?

如果从这个角度看的话,我愿意承认这个标题的妙处。这里的母亲是可以超越国别的,阅读的时候总能看见自己母亲的影子。

书中有个很典型的场景:一位拒绝别人帮助的母亲,当看到我用手工作时,用同样责备的语气说:“放下让我来做,你去做更重要的事。”(在我十岁时,这意味着去温习功课,现在则意味着去备课,总之做一名知识分子该做的事情。)

这个场景再熟悉不过了,年少时承担一切让我去读书,实际上我又读了多少书呢?他们牺牲了太多培养我。我有时候也会谴责自己站在他们的肩膀上才得以看见更大的世界,我却嗤之以鼻,抗拒他们的说教。“我 ”最后也成了知识分子,算是完成了阶级提升。“对于已经进入了另一个阶层的’我‘来说,与父母的那份感情是复杂的。一方面,他们是生她养她的父母,是希望她’生活得比自己更好‘的亲人;而另一方面则是这亲人之间不再有的心心相印的理解,在心灵上的无法沟通,因此,’我‘无可避免地陷入了常人所难以理解的痛苦之中,那是一种深隐于内心的痛苦,是一种心灵的煎熬,’我‘把这叫作’内心的流亡‘。随着埃尔诺近学校读书学习,渐渐褪去工人阶级的习性后,亲子关系发生了割裂,“在某些时刻,她把在她面前的女儿看作是一名阶级敌人。”

但我又在想我父母这么做,是想让我做一名知识分子,从而进行阶级跨越吗?我不知道他们的出发点是什么,我只觉得他们希望我努力读书,但是有没有想要阶级跃迁有待商榷。或许他们隐隐有这样的想法,但我之前从不会把他们这样的行为理解成为阶级跨越所作的努力。或许是因为阶级这个词在我们语境里不常用,不知道这样说准不准确。

在刚读完这本书的时候,我大言不惭:“至于阶级,于我个人而言,不是太喜欢这段。母亲就是母亲,无关阶级。当然,阶级带来了他们的矛盾,要写但是多少显得刻意。”但是万柳书院爆火,引发对于阶级的讨论时,我觉得阶级是要书写的,这样直白的书写也是需要的。

如果不是埃尔诺这样直白地写阶级带来自己和父母的矛盾,我也从没想过这些问题可以从阶层去考虑。中国也有这样的知识分子,体验到阶级跃迁的割裂感。

《“读书的料”及其文化生产》中说:“我的个人生命经历颇像一个典型的“寒门贵子”,或许未来我还将成为一个典型或者非典型的“凤凰男”。即便我不想把这些标签贴在身上,但我知道它们如影随形。有的时候,以为农村背景是失败者的耻辱、蛰伏着的隐痛,是成功的陪衬品,是从深海向水面上浮时需要慢慢抛掉的融入血液的气泡。但说到底,它已经弥散在海水里、遍布于空气中。无论是刻骨铭心的屈辱还是迎来鲜花和掌声的时刻,曾经的记忆总会浮现。在这记忆的深渊之中,总有一些画面和声响如冲印的照片一般挥之不去,促使我在面对理论时总容易有强烈的代入感。”

这样的痛苦不仅存在于法国,同样存在中国。那些子女出国留学后,和家里父母决裂的新闻历历在目。而埃尔诺则用文学的笔触去“从不同的角度去审视性别、语言和阶层方面存在的巨大差异化生活。”

埃尔诺22岁时在日记里写道:“我要写作,是为了向我的出身反击。”她擅长以自己的故事来描绘一个群体共同的故事。出身贫寒的父母如何使自己及下一代摆脱困境所进行的奋斗,不同阶级的不同的生活方式。她说:“切身生活经历是我灵感的源泉,我把它们写下来,俄亥俄州或日本的任何一位读者也都可以体会到这一点,书籍在我和读者之间架起了一座友谊的桥梁,怎不令人喜极而泣。”

或许也正是如此,她的作品带有社会学的影子。她试图用社会学方法“在个人记忆中找到集体记忆的记忆”,从而摆脱“个性的陷阱”。这种社会学方法可以扩展传统的自传式“我”:“我使用的‘我’,在我看来是一种非个人的形式,几乎没有性别,有时甚至更像是‘他者’中的一个词,而不是一个词‘我’:简而言之,一种超个人的形式。它不构成自我虚构的手段,但根据我的经验,它是一种把握现实迹象的手段。”

安妮在接受《卫报》采访时曾表示,“一名小说家的天职,就是讲述事实。“虽然有批评家说她这样过分地暴露自己,但语言是“一把刀”,要撕开社会幻相的面纱,让读者看到社会的真相。

写在最后:

其实读的时候,我更关注“我”与母亲的故事,但是写的时候,我更把目光投向宏大的层面。但是我对于“阶级”写不出任何东西,可能是年纪太小,可能是没有到所谓成功的地步。本来对于自己不熟悉的东西不应该故弄玄虚地写,但是我还是写了是因为我觉得这些是值得关注的事情。我先前没有注意到过,这本书算是启发了我。观点未免显得稚嫩以及僵硬,等日后看得更多了再补。

参考文献:

[1]马利红.回归“游离”的矛盾书写——解读法国当代女作家安妮·埃尔诺的《一个女人》[J].当代外国文学,2007(03):110-114.DOI:10.16077/j.cnki.issn1001-1757.2007.03.017.

[2]程猛.“读书的料”及其文化生产[M],北京: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,2018年

[3]诺奖作家安妮·埃尔诺:用自己的方式描述世界